（已完结）自从我死后，他每周都到殡仪馆打开冷柜看我一眼。我不知道他留着我那冰冷的尸体做什么，十年了，冻得不能再冻的僵尸脸，我都看不入眼。
旁边有个死鬼对我表示羡慕:他一定很爱你吧，不像我，那么多年，从来没有人来看过。
我嘿嘿冷笑两声，迟来的深情狗都嫌。
笑声未落，我就见他拿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，从我火柴棍一般的手臂上切下一块皮肉送进嘴里。
妈妈呀！姜元青你疯了吧！那可是冻了十年的僵尸肉！
旁边的老鬼满脸震惊呕吐不止，他究竟有多恨你啊。
我生前对你可是用心竭力，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！我冲到姜元青身后，忍住打死他的冲动对他发出“毛骨悚然”精神攻击，结果……
“林秋，我好想你 。”他回头抱住我，声音疲惫又满足。
等等，我已经死了十年了。我是鬼，他是人，怎么就抱住了呢？
再等等！想我？
1
要说我与姜元青的故事，那是惊悚悬疑与玄幻的集合体。
一百年前，我只是路过他们老姜家门口的一条流浪狗，被姜元青的太太祖捡回去洗干净送给他家孙子做陪玩，从此我衣食无忧，便发誓要为姜家看家护院。后来姜家遭贼，我奋不顾身以一狗之力叫醒全整条街的人，被贼人一刀毙命。
如果你现在去给姜家太太祖上坟，看到他坟边有个小土包，那就是我的前前世。
护主身亡的我在地狱名声不小，鬼鬼们都称我为狗中英雄。阎王听说了我的故事，认为鬼崽子们很需要学点我的忠厚善良乐于奉献，就把我留在身边当个活教材。因为我原来的狗样实在不好看，不然也不会变成流浪狗，流浪那么多年也找不到新家，所以阎王又大发慈悲帮助我幻化了个人形。
化完了我才知道，狗有狗样，人有人样。做狗不出众，我这人样，也就只勉勉强强。
我在地狱里兢兢业业打工传道，知恩图报四个字被我念得鬼尽皆知。而我，吃大家供奉，不仅养得膀大腰圆，还奇奇怪怪养出了一丝实体。这可是地狱里几百年都没有的新鲜事。
阎王老板用他的扇子戳了戳我的肉手:“上一回有这等事还是……上一回……”
我好奇的双眼差点翻出白眼。
“那我从今以后就是真正的人了？”
“算是吧。”老阎王点点头。
“什么叫算？是就是，不是就不是，难道还有不是人的人吗？”
“你看你，不是人的人分很多种，你这个还算比较好的。”
我用还没有实体的右手挠了挠肥圆的左手:“看样子得少吃点了，不然变成个胖乎乎，不大好看。”
就在我快要拥有完整的人身，打算求老板放我回人间体验一番时，老板率先对我说:“旺旺啊，我们查清楚了，你之所以能养出人身，是因为这些年收了姜家的香火。你原有的肉身葬在姜家老祖边上，这一百年，多少好东西都供给了你，你要感恩啊。”
我知道，知恩图报嘛。”
“现在你有了肉身，鬼没了鬼样，不符合我们地府的气质，你干脆就回人间去玩玩吧，等肉身死了再回来。”
“老板，你这是盼着我死啊。”
“哎呀，我这一片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，要不是这两年人多事少，哪有你出去玩的空闲。”阎王抬着头用鼻子出气。
见他得意，我连忙写了请假条交给他签字，万一我玩一趟回来有人说我玩忽职守要开除我的鬼职，那可得不偿失。我得留好证据。
我进人间第一件事，就是找姜家的后人。
心善人家是有福人家，百年光阴里，多少财富化为粪土，姜家却有能力保全老宅。
我顺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墙壁走了一圈，我记得这边是有个狗洞的呀？咦，找到了！我蹲下身用手扒拉狗洞里的草，估计很多年没有狗走了，草密密麻麻黄青交错，是多少年的积蓄。
“别动！”一个稚嫩却强装镇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我奇怪的站起来往后看:“大学生啊！”
“叫你别乱动！”
“我没有乱动。”我走到他面前，左右看，这人长的挺好看啊。
他把背着的手抬起来，明晃晃一把手术刀对着我:“你来这里做什么？”
“你这个人，我以前从不乱咬人，你比我还不如呢。”我挺生气，他这样乱拿武器，让我想起了上辈子被人拿棍子撵的历史。我明明什么都没做。没想到如今做人了，还会遇见那样的人。
“你说清楚你刚刚打算做什么，不然我报警了。”他不为所动，甚至还把刀翻了个面，确认是用刀刃对着我。
“我就是看一下这个狗洞。”
“狗洞？”
“是的。狗洞。这种老东西，是多少人记忆里的温暖啊。养狗的人家为狗做一个狗洞，那是把狗狗当成家人看，不像现在的人家，把狗关起来，毫不顾顾及狗的自由。”我拿出在地狱里讲课的架势，听说大学生都喜欢听点情怀。
“那你看吧。”他退了几步，收回刀子，往大门方向走去。
我看他进了门，突然回过神跑过去:“你等一下！你是姜家人？”不怪我后知后觉。我刚刚绕了一圈，这宅子虽然保存完好，但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。
他又举起了刀……
我只有开门见山:“我是来报恩的。”
2
他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清洗他的刀具。水面上泛起一层薄薄的血雾。
“你该不会是杀了什么东西吧？”我左右张望，看到远处书案上放着一只死去的小兔子，
“哎哟哟，我们姜家人可不会伤害那么可爱的小兔子。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他把刀晾在池边。
“旺旺。”我脱口而出。
“你学狗叫做什么？”
“你才学狗叫！”我龇牙咧嘴，“我叫林秋。”这是我刚刚在他们家墙上看到的一个名字，估计是小学生写的。
“说说，你来报什么恩。”他捧起一本厚厚的书，全是我不认识的字母，后悔啊，地府里没有开外文课。
“我祖上（也就是我上辈子）曾受到姜家先祖恩惠，嘱咐我们，只要碰上姜家后人，就要全心全意对他们好。”
“哼。”他冷笑。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“你父母呢？”
“没了。”
“你住哪儿？”
“还不知道。”
“你的爸妈呢？”我反过来问他。
“出国了。”
“别的姜家人呢？”
“都出国了。”
“哎呀，那我只能报恩给你了。”鬼要出国，也得办手续。
“哼。”他又用鼻子说话，“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这里，你要是愿意，就自己找个房间住吧。”
我心里高兴不已，姜家人果然都是乐善好施的啊，我来报恩，没来错。
姜元青并不是长住在姜家老宅，他有学习任务，经常要蹲实验室熬夜。我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姜家老宅，连只鬼都没有。姜家搬的可真干净，不然还能找个老鬼唠唠嗑。
我守着一排空屋子，想，这样可不叫报恩，我要给他做点实事才行。
出地府前，我问老板要了张人间银行卡，把我在地府这些年的辛苦费都存了进去，现下，是时候用起来了。
首先，我在他学校附近买了套房子（房价真贵，花了我一半积蓄），每天做好饭菜定时给他送去。能吃饱饭可是最幸福的事啦。然后，我要给他买很多衣服，夏天不能热，冬天不许冷。最后再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理毛发洗澡澡的需求，只要是他想要的，我都要尽量满足。
但报恩行动还在第一步的时候，我就遇上了困难。
姜元青不喜欢我做的饭菜，“我不喜欢吃排骨。我不喜欢吃红烧肉。我不吃肉包子。”
不喜欢不喜欢，天天都是不喜欢。
我把我最喜欢的食物都做给他吃，他居然都不喜欢！！
实验室的姜元青学弟啃着我带过去的酱骨头，口齿含糊的说:“姐姐，你要做他喜欢的菜，而不是你喜欢的菜。”
“那他喜欢什么？”
“师兄比较喜欢吃水产。”
我讨厌水。但没得办法，报恩最重要的就是满足恩人的需求。
我拍拍学弟的肩膀:“以后姜元青有什么新的喜好和动态，第一时间告诉我。姐姐请你吃肉骨头。”
我去水产店买品质最好的鱼虾，再到饭店找手艺超好的师傅学手艺，在我第三次送上我做的龙虾盖饭时，姜元青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，头一次把饭菜都吃光了。
我高兴的毫不夸张的围着他跑了三圈。
在我用食物把他们实验室的同学都养胖了至少一斤的时候，我收到了一个女生的口头警告。
她说:你不要以为你有钱就可以得到姜元青，他是不可能喜欢你的。
说实话，他喜不喜欢我，我不是很关心。我是来报恩的，又不是因为他喜欢我我才来的。
不过，后来来我面前说的人多了，我也多少有些生气。
我是有那么点好胜心的，要不然在地府人才济济，我凭什么能得到阎王百年如一日的器重。
我问姜元青:“他们都说你不可能喜欢我，为什么？”我打算问清楚原因再把不可能各个击破。
坐在旁边吃饭的学弟一口奶茶呛在嘴里，拼命朝我使眼色。我再悄悄问他:怎么啦？不可以问吗？
他轻声说:等会儿楼梯间等我。
姜元青全程面不改色，像是没听见我的问题，也没看到我和学弟窃窃私语。
学弟扯着我躲在楼梯间角落:姐姐，姜师兄喜欢长头发、白皮肤、双眼皮、嘴角有一颗痣、学音乐的。
我懒得配合他:把照片给我看看。
我只是比较直，又不是傻。
照片里的姑娘看起来温柔又理智，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，是如果我走在路上看到她，我会忘记走路的那种漂亮。
我瘪瘪嘴摇摇头:那我做不到。算了吧。
我有那么点好胜心，但也不多。
我依旧给姜元青送饭，关系不好不淡。可以说得上的进步，也就是他偶尔会点菜，偶尔会多买一杯奶茶等我。我很满足，就这样子，我可以一直送饭送到他死。
哈哈哈，我想起上一世的死法，文明世界，报恩实在太轻松啦！根本用不着拼命！
3
冬天的第一场雪后，我计划给姜元青添些衣物，顺便去餐馆大吃一顿。
我等在他们实验室门口欣赏路过的美女帅哥。天气真冷，也难怪他们要手牵手或抱在一起，幸好我天生暖和。
姜元青出来了，薄薄两件单衣被冷风吹得贴紧了身体，我看着都冷。我走过去半抱住他的手，想着一个成熟的报恩人应该及时解决恩人面临的危机，他却全身一僵，然后一个甩手把我推出去一米远。
谢天谢地得亏我身手矫健哦，不然昨天还笑着说报恩不用拼命，今天就差点变成笑话。
“你干什么啊，要不是怕你冷，我才不贴着你给你挡风。”我冲着他抱怨，拍拍屁股上的雪又哼了两声，恨不得咬他一口。
姜元青僵着身体，脸色有些苍白，在北风里脆弱的像一根凋零狗尾巴草，看得我同情心泛滥。算了算了，看在他太祖的面上，不和他一般计较。
“我们今天先去买衣服，然后再到紫悦楼吃饭。”我走近他，笑着说出我的安排。
“我不去。”姜元青开始往学校的食堂走。
“怎么不去？你看下雪了别人都穿羽绒服棉衣，你就只穿两件，你不冷啊！”
“我不冷！”他毫不顾及我在后面，脚步飞快。
“就算不冷那也去买几件新衣服，你的衣服都是黑的白的。”地府里的鬼都有两件带花的衣裳。当然，后半句我没说。
“舔狗！”有一个女生从旁边经过，万分不满的说出这个词，好像很怕我听不到。
“你听到别人骂你了吗？”姜元青回过头怒气冲冲。
“啊？那不叫骂吧……”我疑惑，我以前确实是条狗来着。
“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他又一转身，朝着平日里少有人走的地下通道走去。我赶紧跟上。地道里总是黑黢黢的，有时候还有流浪猫流浪狗。可怕。
“姜元青，你等等我啊！”地下通道里漆黑一片，估计是灯彻底坏了。
“姜元青？”我侧耳等着他的回答。平时我们关系一般，但每次要过这个隧道，他都会等我。
没人理我，安静。
我明明看见他进了通道，我一边嘀咕着骂他耍脾气不理人一边壮着胆子往里面走。通道里出奇的安静，没有风，没有虫，像是与世界割离，它还黑，浓黑得像是失去了眼睛。平日里流浪猫狗的气味今日也闻不见，我揉了揉鼻子，就连姜元青的气息也凭空消失。
莫不是见鬼了？
一丝像头发一样细的冷气顺着脖颈吹进头皮，我浑身一颤，妈妈呦，居然是鬼鬼们必修的恐怖大法，真见鬼了。
“不知是哪位兄弟在此办事，可否出来一见？”我大声呼唤。
没有鬼理我。
“我的人进了这通道就不见了，如果是因为打扰鬼兄做事被转移走了，还希望您看在咱们同类的份上，告诉我去哪儿接他。”
即使是鬼，对着黑暗说话也挺尴尬的。
我咳了一声:“既然你不打算理我，那我就按照自己的法子来了啊。回头不要说我不懂礼貌哦。”
阎王最讨厌我没有礼貌，说碰到好吃的从不知道等一等，我说我是上辈子饿怕了，他不管，说以后再有人说我不礼貌不谦让，就扣我工资。所以，保持礼貌是很重要的事情。
“好吧，还是没有鬼理我。哈哈哈，有点尴尬。让我想想该用什么咒语好。”我双手结出符印，嘴里念念有词，然后大喝一声:“正大光明！”
地下通道里瞬间涌入无数光线，什么冷气鬼怪都无所遁形。这是仙系法术，我有了实体后，阎王爷悄悄教的，说是能祛退所有黑暗与恐惧。光线哗一下穿过通道又消失，然后通道恢复成往常半黑不亮杂味纷呈的样子，姜元青躺在地上，他的衣服被翻乱了，漏出来的皮肤比刚从实验室出来时更加惨白。
我趴在他身边帮他检查有没有受到物理伤害，然后就在他脖子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。
杀狗贼！我真的是变成鬼了都会记得你！
4
姜元青没有外伤，我趴在他胸口上仔细听了好一会儿，心跳也有力，昏迷不醒多半就是因为被那个讨厌鬼带走了些精气。我在送他回宿舍与带他去我的房子之间犹豫了一下，但想到他这样惨败的一张脸很有可能吓坏他的室友，我还是勉为其难扛着他搭车回我家了。
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不停看我，十分担心我怀里这个柔弱苍白的男孩子。
“我弟弟。身体不好。呵。”我有些尴尬，我也看看了镜子，我明显长得人畜无害。
终于到了家，我把他放到床上，自己则坐在床边等啊等。我虽然是鬼，但我多半的时候只会吓人，不会救人……
我以前从没这样看过他，现在一连看了三天，嗯，他长得真好看。怪不得那些女孩子们用“他不可能喜欢我”来骂我，这么好看的人不喜欢我，我真的会难过。
我守了两天，他的面色才渐渐恢复自然，第三天才幽幽睁开眼睛。他并没有问我他在哪里，只是盯着窗外出神。
我问他:“你还记不记得在地下通道里的事？”
他不理我。
“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？”
“那有没有突然感觉到很冷，毛骨悚然的。”
他转过头，眼神里有些探寻的意味。
“有没有什么人在里面和你说话？不是人的有没有？”
他静静的看了我好一会儿若有所思最终漫不经心的说:“不是人是什么意思。”
“就，飘飘？”
他又抱着手半天不说话，和做噩梦时颤颤发抖的样子判若两人。
算哒，我也不是会强迫别人的鬼，反正他目前没事，就这样吧。
姜元青给老师打电话说要请一个星期的假，老师说，伤筋动骨一百天，让他多休息几天没事的。姜元青斜着眼看我，我嘿嘿两声:“我说你出车祸了。”他哼哼一下，又回过头去看窗外。
我在他背后对着空气拳打脚踢，总是不用正眼看人，我真的要被他气死。要不是你长得好看，哼！
我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他三天，直到他情绪稳定，睡着时不再噩梦连连，我才出门。
我到学校去问小学弟，姜元青那天出实验室时为什么那么奇怪。小学弟神神秘秘:“师兄的女神有男朋友了。”
“那个学音乐的？”
正是。”
“我看那些女孩子有男朋友都挺高兴，他为什么不高兴？”
“哎呀，姐姐！”小学弟着急气恼，“那个男朋友又不是师兄，师兄肯定会难受嘛！”
“哦……”我似懂非懂。
“你想想，如果师兄和别人在一起了，你会不会难过？”小学弟对着我眨眨眼。
“为什么要难过？”
“他以后不吃你做的饭，也没空和你说话，你还整天见不到他。”学弟有点恨铁不成钢。
“他本来就不怎么和我说话。我要那么容易难过，那不得天天愁眉苦脸呀！”想到这我有些生气，以前我只在饭点找他，他忙着吃饭话少，我也就算了。如今住到我屋檐下，还是对我有一句没一句的，气！
“那不吃你做的饭，不见你呢？”学弟扶额叹息。
“那我肯定会找他问个明白。”
“这就是啦！”学弟点头，“你喜欢师兄，师兄不理你你会难过，师兄喜欢女神，女神不理他，他不就难过了吗。”
“那让姜元青喜欢我，我理他。”我拍拍胸脯，我可是来报恩的，让他开开心心是我的职责。
“好主意！”学弟瞪大了眼睛来了精神，“不过，你可不能告诉他，师兄可叛逆了，越让他做什么他就会越反感。”
“好的！”
5.
告别学弟，我又趁着夜色独自一人走进姜元青学校实验楼门口的那个地下通道，就是他被鬼弄晕了的那里，寻找我的敌人——杀死我的狗身，又吓晕姜元青的鬼贼。
我闭上眼睛，手指轻轻划过墙壁，鼻子搜寻着四周的气息。流浪猫……流浪狗……谁家的鸭子，学校里哪来的鸭子……姜元青的洗发水……姜元青的洗衣液……姜元青这会儿在干什么呢，刚刚就不应该去找小学弟聊姜元青，搞得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！
我晃晃脑袋继续寻找，嗯……终于闻到，那个贼人的气味。
那是一块木头上掉下来的碎屑，我用指尖碰了一下，上面残留的贪婪、凶残、恨就立刻附手而来，想要将我的灵魂侵占。
哼！我点燃一张符纸，那些残念在火焰里扭动挣扎，最终消失。一个早就该入地府服刑却一直偷留人间的恶鬼，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。
我启动“寻根溯源”咒，让这块小小的木屑去找他的主体，在它耗光最后一丝精气的时候，我看清了它停留的地方，姜家老宅。
那鬼贼找到姜元青，难道不是意外？
我刚踏进院子，就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鬼气。无数的恐怖气息顺着我的皮肤钻进骨头，想要让我害怕后退。
又是这套。我冷哼一声，指印翻飞，吓人这门课，我可是满分毕业。一股比夜更浓的黑从手印中涌出，整个姜宅范围里，就连虫子都发出了害怕的梦呓。
“老贼，你死了不去地府，留在人间做什么？还嫌自己罪名不够多吗？”我朝着黑暗里大声呵斥。这个老贼当年偷盗姜家被捕后，官府又挖出他好几桩杀人越货的案子，最终将他处死。黑白无常等在刑场边要带他去地府清算人间过往，没想到他的魂魄一离体就借围观人群躲藏起来，隐匿至今。
“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，轮不着你这小鬼来多管闲事！”尖利的鬼声带着些不可一世的语调从姜家祭堂传出，随后一团黑雾向我飞速袭来，在靠近我的时刻化出利爪，直掏心口。他是要灭我心火。鬼之所以能以鬼态存留，灵魂不灭，全靠心口一团心火。火灭魂息，好凶残的鬼贼！
我弯腰后退，同时右手格挡左手出拳，鬼贼立时消散为雾，退去四面八方。
“你有身体！！你是人是鬼！”他惊讶与愤怒，一阵刚风卷起沙石从四面砸来。
我以手为刃，强力破困而出，对准贵贼的方向祭出锁魂锁，手印与咒语配合，逼得贵贼现出原形。我正要得意，突然一声鬼啸，鬼贼结出个我看不明白的手印，砰一声炸开，锁魂锁被撑爆，碎片划过我的脸和小臂，而鬼贼已经消失无踪。
“你个鬼贼！”我气急，千里追踪术开启，奇怪的是，那贵贼居然气息全无，我狠狠跺了两下脚，“mm的，别叫我捉到你！”
我骂骂咧咧找到附近的鬼门，一路直奔老板办公室，碰到困难就回家，这是老板在我出发前对我的关照。
但……办公室静悄悄，老板旅行去了。
“旺旺姐你别急。”淼淼小哥哥仰着他的娃娃脸打开一个柜子，哦，油锅、刀山、锁魂锁、护魂铃、续命水、僵尸盐……满柜子的宝贝！
我与同事淼淼坐在柜子前，“真的说了随便我用？”
“真的。老板说再不用都要过期了，反正他已经定了一批新货，这些就随便你用。”
“哈哈，还是老板疼我。”我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，“既然如此，我就要更努力的去报恩才能对得起老板的关照。”
我找到地府里管鬼籍的大兄弟，想要看一看这鬼贼这些年都呆在哪里、做了什么，一个野鬼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神通。
大兄弟拿着放大镜往鬼簿上看了快一刻钟，然后扶了扶瓶底眼镜:“没有。”
我一巴掌拍到他背上:“没有你还看那么久，耽误我时间。”再不快点，回去姜元青该醒了。
“不过，我倒是听说过这只偷窃鬼的故事。”很明显，他在用他的龟速语气报复我。
“你这眼镜太厚重了，都耽误你的美貌，我最近在人间看到有超薄的眼镜片，回头我烧给你。”我赶紧搭住他的肩，“来，快讲讲是怎么回事。”
“据说，那鬼贼生前就不是个普通贼。别人偷金银珠宝，他专门偷古书药方，有时候更可怕，还偷人吃。就是把人偷走，然后再吃肉。”
“那么变态！吃人做什么？”
“据认识他的鬼说，他家有一副遗失了一半内容的炼制仙药的药方，那仙药制成，可使人长生不老。所以他四处偷盗古籍丹方，想要把他的药方补全。至于那些人，都有得过大病又痊愈的历史，他认为他们必是吃过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，所以把人偷来吃，希望得继承些药效。”
“变态变态！”
“听说这些年他孜孜不倦，虽然没找到长生不老的药方，但也寻到了不少修养魂魄的办法，力量不弱。我们的鬼差碰上我他好几次，都被他逃走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我点点头，“多谢多谢，回头请你吃饭啊！”
我离开地府后飞快往回赶，天已大亮，姜元青在我家人生地不熟的，不会饿着吧。还有，那鬼贼生前就想偷姜家，死后又附身姜元青，再进姜家老宅，姜家一定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，我要小心谨慎，能主动出击灭其根本最好，不然就只有保护好姜元青不受伤害了。
我打开房门的时候，姜元青已经煎了鸡蛋煮了粥在桌上，而且，他还在烤面包热牛奶。
他是要去卖早餐吗？
“你吃那么多？”我瞪大了眼睛指着桌上和灶台。
他先是手一顿，缓缓回头斜视我一眼，然后再转回去关火。我正想去偷吃个鸡蛋，他又满脸不悦的转过来。
“额，我等下还你一个。”我以为他在护他的食物。但他没有看我手上的鸡蛋，而是看顺着我的手臂看向我的脸。
“你的脸，和手，怎么了？”
“没怎么啊！”我摸摸脸看看手，“哇哦，流血了。”我嘿嘿笑了一声。
“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？”他的眉头皱着，像生气又像好奇。
“去打了个架，然后见了个老朋友。”我用纸巾擦了一把脸，啧啧，那么多血糊脸上，学弟说，让别人喜欢自己，个人形象很重要，我这个鬼样子，会不会吓到姜元青……
我有些懊恼，心里抱怨淼淼和大兄弟也不提醒我。不过想到他们是鬼，也就算了。这样满脸血，毕竟是地府里的常见造型。我扔掉纸巾，准备继续吃鸡蛋。
他把我的鸡蛋抢走，换成一包药塞到我手里，很是嫌弃的说:“夜生活挺丰富。”
我听他的话，感觉语气酸溜溜的。
“也还好！哈哈！等你好了，我带你去玩。”
“你当我是小孩子。”
“不是不是。”小孩最讨厌别人说他小，我连忙补救，“是我想和你出去玩。”
我往脸上手上糊了点云南白药，又贴了几个大大的伤口护理贴。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这些东西，我可是从买回它们后，就再没见过。他一定趁我不在检查过我的房子，噫嘻！学弟语录:想要了解对方，是喜欢的开始。莫不是他打算喜欢我了？
我照照镜子，护理贴快要盖住我半边脸，好好笑。我大笑起来。
姜元青坐在餐桌上有条不紊的吃早餐，听见我笑，冰冷冷喊我:“吃早饭！”
我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超大肉汉堡放进微波炉加热，然后才坐在他对面，一边盯他一边吃鸡蛋。
“好看吗？”
“好看！”我感觉口水快要掉出来了。
“哼！”姜元青用鼻子冷笑了一声。
他以为冷笑能够吓到我，搞笑，那么好看的人，冷笑我都喜欢看。对了，趁现在气氛好，问一问姜家和那鬼贼的事吧。
我凑近姜元青，用只有我两听得到的声音:“你们家有没有什么祖传的宝贝？”
“没有。”姜元青往后坐了一下，飞快回答。
“不是那种金子银子的，是书啊药方之类。”我尽可能委婉一些，免得他以为我想要他家的。
“你问这个做什么？”姜元青放下碗筷，眼神微冷，充满警惕。
“你别紧张啦！”我挥挥手表示我的话不值得深思，“我有一个朋友，整天缠着我帮他找古代药方研究，我看姜家历史好像很久远，所以问你一下。”
“没有。”姜元青重新吃起来。
“没有就算了。”我笑着拿过我的汉堡包大吃起来。哈哈，姜元青，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哦。姜家肯定有神秘宝贝。
“那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奇怪的故事，长生不老啊，神仙啊，鬼之类的。”我换一个切入点。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他的表情显出提防，手上青筋微起。
“你不要紧张，我就是听见你梦里说什么有鬼之类的。”这是我骗他的，他做噩梦时就是咬紧牙关，然后瑟瑟发抖，有时候会说一两个字，不过是喊妈妈。
“就是噩梦，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好吧好吧。我闭嘴吃早饭。他多半是不够信任我，才会拒绝把他知道的告诉我。
想到我那么善良正直还要被怀疑，我一气之下把桌上的食物全部吃光。
寻找鬼贼的事因为姜元青不怎么配合，暂时陷入瓶颈，毕竟我不能像鬼贼一样用附身法去探寻姜元青的记忆。人被附身的次数多了，昏迷失精气都是小事，严重的可是会折短寿命。那，只能先把让姜元青喜欢我的事抓紧一下。
6
我每天陪姜元青去上课，做实验，接他放学，除了报恩需要，这还是我与学弟一起制定的陪伴计划——用陪伴让他离不开你然后喜欢你。
他偶尔会问:“你不用工作吗？”
“我的工作就是照顾你，嘿嘿。”
但大多时候，他只是安静的等我做饭，等我去开车，等我来接他。他习惯了我，我也习惯了他。
学校里传言，姜元青被包养了，我听到路过的女孩子对我指指点点，有些调笑有些谩骂，我还见到了姜元青的老师。他扶着老花镜神色忧愁的将我从头看到脚:“哈，也还年轻哟！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我问。
“哈，我还以为是个老太婆呢。”
“我才……”我想数数我几岁，但立刻又闭嘴，虽然在地府我是最年轻的一代，但放到人间，那数字还是太大了。“我才25呢！”
“年轻有为！年轻有为！”老教授声音低闷，我都听不出他的喜乐。“姜元青这个崽子，最近心情好，身体也好，很不错哈。”
身体好些倒是真的，他好像不怎么做噩梦了，吃的多睡的香，遗憾就是没长多少肉。不过，“我怎么没看出他心情好？”
“哈？看不出啊？”老教授又扶扶眼镜，“那你还要加油，加油啊！”
然后他就背着手遛弯去了。
小学弟问我:“姐姐，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突破？”
“啥突破？”
“明知故问。”学弟啧了一下。
一个月前，学弟痛心我在姜元青的世界里沦为车夫饭票，给了我一本“人妻攻略”，让我没事就学一点。此事不说还好，一说我就要暴躁。我按照书里说的穿衣服喷香水，又学着书里的话与姜元青逗笑，结果，姜元青没什么，倒叫我看到他洗澡的样子，刚睡醒的样子，袒露胳膊的样子……害得我整宿整宿烦躁不安。
“什么破书，没用，他照样不理我！”我一脚踢出去，把我刚买的高跟鞋甩脱。“哎呀，帮我捡一下鞋。”
学弟滴溜溜跑过去，又立刻带着猥琐的笑跑回来:“只是没理你？”
“嗯。不理我还不惨。”我扶着他的肩，歪歪扭扭把鞋子穿进脚。
“错错错！如果是一般人像书里那么做，他肯定会生气，甚至还会绝交。但师兄没有生气，所以，他很可能对你有感觉哦～”
“什么感觉，是喜欢吗？”我很激动，让他喜欢我可是我的小目标。
“嗯嗯～”学弟满脸吃到瓜的八卦表情。
“哈哈哈，太好了。那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？”我搓搓手。
“接下来，那就是加催化剂，点爆他的情绪，让他认识并承认他的喜欢啦！”
在我的经济支持下，学弟很快就组织起了一次溶洞探险户外解压活动。
插嘴一个奇怪的事，我这双新鞋穿回家后，不知道被我放哪儿了，竟然再也没见过。
按学弟的说法，昏暗密闭的空间能放大人的情绪，路径曲折蜿蜒，很适合一不小心站不稳扑倒你怀里，各种洞窟交错映叠，很适合迷路害怕哭一哭。
根据学弟观察，姜元青平日里很高冷，但一碰上娇滴滴的就没办法，千叮咛万嘱咐我，一定要娇柔一点，撒娇女人最好命。
探险那日，我们按学弟的计划分组进山，不过片刻，阴凉的山里就望不见同伴们的身影，只剩下我和姜元青。
前几日山里下过雨，路上起了不少青苔，虽然我曾计划着摔一跤，再扭扭捏捏崴一下，但看到这陡峭湿滑的路，我还是决定放弃。这要是没摔好，一个屁股蹲，怕是要从山顶溜到山脚，把我骨头都颠碎了。保命要紧。
我小心翼翼走在姜元青前面，踢走路上的碎石，发现不稳定的石板，吓跑路过的虫子。一只野鬼从高处荡到我面前，看我为姜元青扫道开路，十分不屑的吐了口冷气在我脸上:“狗腿子！”然后又十分不屑的飘走。
我捡了颗石头朝着他屁股扔去，闲事鬼，让你管，让你朝我吐冷气。
闲事鬼屁股中了一下，万分惊讶回头看我。
怎么着，我在打你的石头上施了术法，鬼也打的到，怕不怕。我得意的笑。
闲事鬼没见过能打鬼的人，一团黑雾瑟瑟发抖，立刻尖叫着飘走了。
哼。狗腿子岂是你能惹的。
我擦擦手，回头想看姜元青有没有跟上，结果姜元青已经站在我背后，我一回头差点撞到他肩膀。
“你扔石头做什么？”他看起来好严肃。
“没什么啊。”
他盯着我不说话。
“就是有只鸟在那，我打打看。”他每次问我什么问题，只要我不认真解答，他就会一直看我，直看得我心慌。“咳咳，走吧。”
姜元青在我身后亦步亦趋，我感觉气氛有些不大对，想转过去看看他。但他每次呼吸都好像就在我耳边，胸口暖暖的热气仿佛能贴着我的背，哎呀，离这么近，转过去会撞到他的。我的心蹦蹦乱跳，脑瓜子嗡嗡乱响。就在我要绷不住，想着干脆就一头撞到他怀里的时候，眼前一个山洞，我的注意力被转移。
“溶洞到了！”我几步跑过去，然后脸上的笑容被洞里的景象冻在脸上。
这是鬼山吧……三只鬼聚在一起搓麻将，见到我后，激情吐槽:“又有人来了！害，吵吵闹闹的，让人死了都不得安宁。”
7
“可不是吗！山有什么好爬的，一不小心就要和我们作伴。”
“那不挺好，鬼多了就可以玩踢足球打篮球，还可以组合唱团，唱最近很流行的《小白船》。”
我在洞门口满脸无语。
“咦，那个人怎么还不进来？我的恐怖大法都准备好了。”
“你看她的表情，不会是看到我们了吧？”
“看到了还不早跑了，多半是胆子小，不敢进洞。”
“等等，他后面还有一个人！我们等他进来也一样。”
哦，姜元青走到洞口来了。我往旁边让了让，打算让他就这样看一看，也算是见了溶洞了，如果想进去的话我再拦住。可是，根本就不用我拦，他往洞里看了一眼就满脸发白的站住不动了。
里面的鬼很遗憾:“这个好像是真看到我们了。”
一只鬼晃晃手:“你看，他的眼珠子都跟着我的手动呢。”
“别吓他，吓坏了怎么办。”是个女鬼。
咋咧？鬼吓人都要双标吗？
我气愤不过，想进去和他们理论理论，姜元青握住我的手，冰凉冰凉:“我们走吧，里面不干净。”
诶？
我任他牵着，脑瓜飞速转动，终于决定不放过这个一举两得，既可以和他拉近距离，又可以打听鬼贼与姜家的过去的机会。
“你也看到了是吗？”
他脚步一顿，握着我的紧了紧。“你看到了什么？”
“三个飘飘。”
啪的一声，姜元青的眼睛明显瞪大了几分。我俩都不说话，一直走到开阔处，有阳光照着的地方才停下来。
“你是什么时候能看见那些东西的？”我主动出击。
“地下通道晕倒醒来之后。”
“你都在哪里见到过？”
“很多地方。除了你家。”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。
哈哈，我内心得意，那可是我的家诶，别的飘飘怎么敢来。不过，有点不对……
“因为这样你才住我家？”生气，“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。”
姜元青偏过头看了我一眼:“不全是。”
“最好不是。”我握握拳，然后发现他居然还牵着我的手，哼，看在牵手的份上算了吧。“那你有没有想过，你为什么会看见他们。”
“你呢？你又是为什么？”他要反客为主。
“我听我家里人说，我家的房子以前住过一个老地主，他死了之后总是回来家里找东西，久而久之，我就被他的阴气影响，然后就可以看见他们了。好了，说出你的故事。”我亮着眼睛等待。
“你想听什么？”他难得温柔又有耐心的和我说话。
“嗯。”我略沉思，“就说你和他们所有的爱恨纠葛！”
他又难得的笑了一下，“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身边奇怪的物体，但是看不见。后来我开始做噩梦，总有人问我要东西，我不说他就压在我身上，压的我喘不过气来。而且，我们家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状况，大家都做过同样的噩梦。后来，家里人觉得做噩梦是因为房子不干净，加上我爸生意做到国外，全家就一起搬走了。我出国之后，噩梦消失，一直到我前几年回来，噩梦才又找上我。不过，你出现之后，噩梦少了很多。那天晚上在地下通道，我又一次感到小时候那种恐怖的气息，然后就身体一重，挪不动了。我听到有人问我，什么东西在哪，我说不知道，他就疯狂的扒我的脑袋，直到我晕倒。醒来后我再回学校，就能看见那些东西了。”
哇哦，姜元青是可以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的吗？而且，是那么温柔的语调！早知道被鬼吓一吓有这个效果，我真想多找几只鬼吓吓他。
我抹抹嘴角的口水，:“你说那东西缠着你要东西，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？”
“一张药方。”
“哦！”我故作惊讶！
“你也是为药方来的，对吗？”他的目光突然冷冽。
“啊？”这是哪跟哪？他是在怀疑我对他好的目的吗？那么多龙虾，那么多海参鲍鱼，我想着就心疼，“我都说了好多遍我是来报恩的！”
“呵！”他笑意莫名，“那你为什么一再试探我有没有撞见鬼，家里有没有古书药方。”
“因为我发现你被鬼缠了好几次才问的呀。既然要报恩，那肯定是要帮你解决一切困扰。”
“是吗？”他像是信了，又像根本不在意我说了什么，目光炽热的盯着我，看得我后背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。
“哎呀呀，说正事，你们家有他要的药方吗？在哪儿？”当你想谈你要的话题，就得厚脸皮。
“我不知道。其实在全家开始做噩梦之后，我们找过，但什么都没有发现。”
“哦哦。”我点点头，但，我不信。他防备心那么强，不可能因为我也能看见鬼就对我全盘托出，不过我有耐心，“如果知道那是什么就好了，也许可以彻底解决。”
“也许。”他准备下山。
“你要再仔细想想，兴趣你错过了什么有用的信息。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，但不着急就怕没有豆腐。
“嗯。”
我与姜元青快步往山下走去，山很大，一路都没有碰见人。我在想，要不要抓住最后的时间践行一下“娇柔”战略，但我还在寻找有利的地点，姜元青已经被娇柔攻略了。
8
一个长发飘飘，腰肢纤细的姑娘正缩在姜元青怀里颤颤发抖。
我怒从心中起，这可是我养了一年的姜元青，不是让你们这样用的。
我气呼呼走近，咦，这姑娘的脸蛋真漂亮，咦～好像见过……该不会是姜元青的女神吧，长得可是一模一样。
漂亮姑娘双目含泪，我见犹怜，我忍不住挤开姜元青，把姑娘搂进怀里，哦！香香软软，我好喜欢！
漂亮姑娘表情有些复杂，我帮她擦了擦眼泪，正想问她怎么回事，为什么在山上哭，谁知她脚一软，身子一歪，又倒进姜元青怀里，双手还紧紧抓住姜元青胳膊。
过分！
谁会不喜欢美女！为什么要让我得到然后又失去！我内心咆哮。
姜元青温柔的摸摸漂亮女孩的头发:“只要你需要我，我都在。”
啥？他们认识？这个姑娘不会真的是姜元青女神吧。
女孩抽抽噎噎，抱住姜元青不肯撒手。两个人耳鬓厮磨，好一派情深义重。
我已经从失去美女的遗憾转为看姜元青目中无我的愤怒。
好你个姜元青，刚刚还牵我的手来着。
我越看越生气，心也像被利爪揪一样，紧绷绷乱糟糟。
按学弟的说法，越喜欢就会越伤心越难过。
我肯定是太喜欢姜元青了。
可是，救我的是姜家太太祖啊，姜元青不过是吃光我做的饭，教我读读书，陪我写写字，偶尔给我带个奶茶，随机帮我收一下衣服，看着我啃肉骨头……而已。
我别别扭扭下了山，学弟等在山脚车前，见我一个人出来，连忙追问我进展。我往身后指了指，学弟疑惑的看过去，姜元青已经抱着漂亮姑娘出现了。
学弟满头无语:“她怎么在这里？”
“因为你功课没做好！”我翻了个白眼，随便上了个正准备离开的车，走了。
姜元青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回来。
如果放从前，我肯定跑到学校找他去了。抱个姑娘而已，抱一群我都无所谓，只要不和我抢吃的。但现在，满桌的食物摆在眼前，没人和我抢，可我就是难受的吃不下。
学弟说，柳一柔，就是姜元青的女神，失恋了。
“哦。”我不回话，把骨头咬得卡兹卡兹响。
“姐姐，你别生气，师兄每天晚上都回宿舍的，你放心！”
卡兹卡兹。
“我保证，一旦他两过分亲近，我便从中作梗，舍生忘死。”
卡兹卡兹。
“姐姐，你别啃骨头了，我听着瘆的慌。”
“哦。”我咔一声，把骨头咬断，嗦起骨髓。
“姐姐再见。”
学弟挂了电话，我我一个人把骨肉嗦得“滋滋”响。姜元青，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想我。
夜黑风高，我蹲在桥洞下烧纸钱。
“旺旺姐，我还想吃烤鸭。”
淼淼蹲在我旁边，摸了摸嘴上的油。
“你再去吓一次，回来烤鸭就到了。”
“收到！”淼淼咻的一下一飞三尺。
“不要吓太狠！吊死鬼和断头鬼不可以扮，水鬼也不可以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淼淼已经彻底飘走了。
姜元青，天天见鬼，我就不信你不想回我这来。哈哈哈！
我先把答应给大兄弟的超薄镜片眼镜烧了，再下单了一份烤鸭送到桥头，等着淼淼回来报喜。
但我没想到，淼淼回来时满脸着急:“旺旺姐，那个男的被那个女的带到附近的山上去了。山上到处是鬼，那男的被鬼捉着绑在树上，可怕的很。”
“哪个方向？”
“这边！”淼淼指着我们上回去的那座山。
“你早点回去，我有事要做。”
我烧了一张老板送的传送符，上次那鬼山上有我下过咒语的石头可作为定位器，也不知道是什么鬼运气。
“旺旺姐，我的烤鸭！”淼淼望着我还没有过火的烤鸭，他看得见吃不着，眼泪都要出来了。
我往鸭子那里踹了一脚，希望把鸭子踹进火里，但脚还没碰到鸭子，传送符已经发挥作用，我一脚落下时，正踢到鬼山上一只鬼身上。
“哎呦喂！”一只鬼跳起来，“哪个野鬼敢踢老子！”
他转头看见我，我横推他一眼，他瑟瑟缩缩退到一边:“你是人是鬼？”
“我不人不鬼。”我蹙起鼻子仔细搜寻姜元青的气味，努力半天，却只闻到一股香水味。
柳一柔，听我说，谢谢你！！
我咬牙切齿龇牙咧嘴顺着那香水味往前，终于在一颗大树荫蔽出来的小空地找到了姜元青与柳一柔，以及几个我不认识的看热闹的野鬼。
奇怪，明明还有鬼贼的气味，怎么看不见他呢。
我施展隐身术慢慢飘到姜元青身后，想看看他是以怎样的方式被捆起来。
好家伙，这从头到脚的绑法，我就是将他从头啃到尾，他都只能任我摆布。
柳一柔的半副身子靠在姜元青身上，酥酥软软，她这是色诱吗！！我到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。
“元青哥哥，你只要告诉我那张药方在哪儿，我们立刻就可以回去逍遥快活了。”
她也在找药方？啊？她怎么可以说这么无耻的话！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好哥哥，你要是不肯说，我就把这张脸划花，你不心疼吗？”
切，什么年代了，还好哥哥。
柳一柔用脸在姜元青脸上贴来贴去，真讨厌啊，有张漂亮脸蛋就是了不起，还可以这样威胁。
姜元青，你可要挺住！
9
“元青哥哥，我会死的哦。”柳一柔目光里带着调笑，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。
“你敢伤害她，就永远不要想知道药方的事！”
“我就知道元青哥哥心疼我。”柳一柔舔了姜元青一口，眼睛里全是贪婪。
吃东西不可以舔！
我气得差点跑出去给姜元青擦脸。
“告诉我，药方在哪？”
“你先把她放了！”姜元青要谈判。
“嘘……不要折腾，你没有选择。”柳一柔怪笑着。
姜元青咬着嘴唇眼睛通红，过了好半天终于说:“药方已经被狗吃了。”
诶！姜元青你行啊，都会调侃鬼了！我差点笑出来，但柳一柔却不觉得好笑。
“你在跟我开玩笑？！”柳一柔指甲往脸上“哗”的一下，雪白的脸上破开一道口子，鲜血直流。
诶？柳一柔来真的？她这么勇的吗？
我之前注意力多在姜元青那，此时细看她一眼才发现大事不妙，她这是被鬼附身了啊，该不会就是那鬼贼吧？
“你住手！”姜元青努力往前挣扎，但他实在被绑得太好了，不管他怎么动，都几乎纹丝不动。
“想保护她，就要说实话。”柳一柔又要一爪往脸上划去。
姜元青目眦欲裂:“住手！你要不信，可以附到我身上自己看。”
只有傻子才会请鬼附到自己身上！我在后头吐槽。
“你明知道你身上有禁制，我进不去！”柳一柔又一爪深深划在脸上。
姜元青吓呆了，我闻言也才想到，姜元青住我家的时候，我偷偷给他吃了不少护身灵符，就是遇见鬼派宗师，也要忙上一阵才破的开。
我见柳一柔脸上鲜血淋漓，担心再等下去，漂亮姑娘的脸蛋就要不得了。
“鬼贼，欺负两个不懂鬼的人类，很有意思啊！”我右手祭出一只护魂铃照在姜元青头上，再飞出一刀撕裂绑带。姜元青还没有恢复自如，我已经送出一张祛破符直击柳一柔眉心。
“又是你！”柳一柔侧身躲开，面目狰狞，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柄短剑还击，“多管闲事。”
果然就是那鬼贼，真是新仇旧恨加个不停。
“人有人道，鬼有鬼道，你附身在他人身上，害人害己。”我躲着他的短剑，后悔在地府的时候没有好好修习剑术。
“你呢，你附在人身上，不怕吗？”她嗤笑着。
“我这可是如假包换的真身！”我飞出一张禁言符，希望能堵住他嘴，免得他乱七八糟说什么，让姜元青听了去。
我偷偷瞄了一眼姜元青，还好，已经摆脱束缚好好的站在一旁了。
柳一柔看出了我的顾忌，一个飞身落到姜元青身旁，奸笑着用剑抵住他脖子:“老实点，不要逼我杀了他。”
啊咧？
以前打架，先是狗咬狗，大家咬成一团，没有谁不参与也不用顾及谁在躲避，打得敌我不分是常事。后来鬼打鬼，大家也是打成一团，没有谁能威胁谁，大不了就伸头过去化成一团烟雾再聚回来，毕竟打架的时候心火都是预先藏起来的，死不透。后来我有了实体，心火不能拿出去藏，老板就对我格外关照，金刚罩与护魂铃是供应不断的。
万万没想到，做鬼太久，我都忘了和人打架，会有劫持人质威胁敌人这一步。
此时此刻，我的心里只有后悔，早知道就再给他上个金刚罩啊。现在就算有金刚罩也迟了。
“鬼贼，咱们有话好说，不要伤及无辜。”
“你觉得我是会好好说话的鬼吗？”柳一柔一刀捅在姜元青胸口，狠狠的看着他，“说出药方的下落，我就放了你们两个。”
姜元青胸口沁出点点血色，脸色青白。我顾不得勤俭持家，用出极速咒，对着柳一柔的胸口击去。老板一共给我留了十张祛破符，先前用了一张，剩下的被我这一把全部贴出，誓要打得那鬼贼神魂皆乱。
砰的一声，柳一柔被击中，如一张纸一样飞到半空。姜元青被丢下，我赶紧先扶住他再去接掉下来的柳一柔。
“多谢！”柳一柔的声音有些诡魅。
我想说不用谢，接住你不过是不想让姜元青难过，但一根冰凉的绳子已经顺着我的双手锁住我的肉身，我像煮熟的虾米一样，弓在了地上。
捆仙绳。一旦被捆住，除非系绳人开解，否则非身死道消魂俱灭，不得脱。
10
“祛破符对你无用。”我诧异。
“祛破符对寻常鬼怪自然效力非凡，只不过，我刚刚寻到一则融魂法，可以将两个人的魂魄融为一体，生死与共。所以，除非我自愿割离，谁也别想将我从这具身体赶出去。”
“你找姜元青也是为了秘法？”
“呵，姜家存的，可不是简单的秘法。”
“那是什么？”
“长生药方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“我家世代神偷，自有古籍可查”
“你还挺自豪。”
“凭本事吃饭！”
“呵呵！偷东西也叫凭本事。”我耻笑，“你的心火藏在哪里？”
“藏在……够了！你当我有问必答啊！”柳一柔发怒。
“那我问你你可以不说啊！”我也吼。
“哼，姜元青，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？”柳一柔不再理我，开始威胁一旁血流不止的姜元青。
“我刚刚说的就是实话。”姜元青虚弱的盘坐在地上。
轰一声，我的身上燃起一团烈火。
“鬼贼，你有话好好问，烧我做什么？！”
“你要是不说，我就先杀一个，再杀一个。你看，从谁开始？”柳一柔不理我，自顾自笑得奸邪。
“你敢！她们谁都不可以死！”姜元青一口血吐出来。
我看那口热血喷在地上，泪流满面，不枉我一日三餐喂了快两年，感动。
我就地一滚，把身上的捆仙绳往地上的鲜血蹭去。这捆仙绳捆仙捆鬼无人能敌，可它不能捆人。因为，它一碰上人血，就会软化为泥。这原本是制作捆仙绳的人怕绳子滥用在人类身上而设置的缺漏，没想到今日却帮上了我。
“鬼贼，这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！”
我一跃而起，刺出流光剑，剑身如流星一般闪耀。
柳一柔见我突然起身，第一时间便退后数米。
流光剑如同日光，无处不照，柳一柔被细密的剑网缠住，脱身不得。
就在我准备发起最后一击时，柳一柔突然大喊:“元青哥哥，快救我！”
我腹诽，姜元青胸口正冒血呢，你不如求我。结果，那刚刚还蜷缩在地，此刻却近在我眼侧的姜元青，用实际行动让我知道什么叫啪啪打脸，什么叫奋不顾身。他紧紧抱住我，对被鬼贼附身的柳一柔说:“一柔，快走！”
“傻子，那不是你的女神！”我即无语又生气。
“再等一等，总会有别的办法的。”
“快松开！你相信我！”
流光剑集人间正道之光而成，可扫除一切污秽黑暗，刺在柳一柔身上，顶多就是让她昏睡些时日，副作用比祛破符大，却可以把鬼贼那一部分魂魄杀死。
姜元青手臂微微松开，可柳一柔明显比他快，就在那一瞬间，她从我手中夺走流光剑，刺进了我的胸膛。
“哈哈哈！多谢你，姜元青！”柳一柔怪笑着。
姜元青双手僵硬，任我坠了一段才想起扶住我不让我倒下。流光剑化作千万流光散尽我的身体。我渐渐无力，只听得姜元青在很远的地方拼命喊:“林秋！林秋！”
林秋不过是我路边捡的名字。
我是旺旺。
旺旺是姜老爷给我起的。
姜老爷是个好人，我要一辈子守护姜家。
流光暖洋洋的，和姜老爷把我捡回去那天的阳光一样，照的我直想睡觉。
哦，我已经做了百来年的鬼了耶，我这不会是被流光剑给捅死了吧？
算了，反正是鬼，也没什忘不掉舍不得，死了就死了！
11
我再度有意识的时候，已经是在殡仪馆的冻库里。
“嘿，新来的！”一个老鬼同我打招呼。
“咦，我怎么出不去？”我左右尝试，发现自己被无形的墙壁控在这小小的房间。
“哈哈，多半是你魂魄与身体的关联还没有斩断，身体在这，你自然就走不远。”
什么破事！我飘过去看了眼冻柜里的肉身，面色青紫，都冻透了，居然还能留住我的灵魂，也是奇。
不过，我不是被流光剑刺穿了吗？怎么流光没把我消灭？
我飘来飘去想来思去，哈哈哈！哈哈哈！肯定是我人太好了，所以流光剑也没什么好杀的。回去我就要跟老板打个报告多造一些，这么懂事的武器着实不多啊！
哼，幸好我的流光剑懂事，不然我就死透了，姜元青真是坑。
两年陪伴，居然对我如此不信任，错付了错付了！
为了女神，真是什么别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啊，唉……
“诶，鬼哥，你为什么留在这？”
“我？嘿嘿，这里凉快啊！”
都做鬼了，哪儿不凉快……行吧，我自己玩吧。
过了几天，姜元青来了。
他打开冷柜，看了看我，又动手捏了捏我的胳膊腿。
嘿！君子动口不动手！我跑过去拦他，但我对他只是一团空气。
他看不见我了？
又过了几天，姜元青又来了。
还是打开冷柜看了我几眼，又捏了捏我的胳膊腿。
啧啧，我记得第一次见他，他就在解剖兔兔。他不会看上我……的肉身了吧……
然后我就发现，他每隔七天就会来一次，对，就是一周一次。也不说什么，就是看看冷柜里的我，捏一捏我的胳膊腿，有时候会神色忧伤的蹲坐在地上，好半晌不离开也不说话。
如此循环，恍惚十年。
十年里，那个偶尔跑出去，总是躲在冷柜里乘凉的鬼哥问过我好几次，要不要带信出去，让我老板来救我。我摇摇头，反正暂时没鬼命危险，况且我请的是无限期的假，再说吧。
鬼哥一副“了然了然”的神态:“懂！我懂！”
我懒得理他，就你懂。
十年里，我看着姜元青从脸色苍白到日渐红润健康，从身形单薄到结实强壮。看样子没有我报恩，他也过得很好。
又逢周末，姜元青如期到来。我躲在门背后，鬼哥则深情感慨:“十年了啊，他得有多爱你！”
“p。”我可还记得他抱住我让柳一柔快跑的样子，“迟来的深情狗都嫌。”
姜元青照例捏了捏我的胳膊腿，切，冻了十年的僵尸肉，不信你捏的动。
然后，出乎意料的，吓死个鬼的，他居然掏出一把手术刀对着我的胳膊片去，再以毫不犹疑的手速将那块僵尸肉放进嘴中，直接咽了。咽了。
鬼哥捏着脖子干呕:“对不起我错了，这要么不是爱，要么就是爱的太变态！”
我冲到姜元青身后要对他发起“毛骨悚然”精神攻击，你和养不熟的白眼狼，我护你爱你，一日三餐四季陪伴，就连你的女神我都一起护着，你就用吃我的肉来报答我吗！
我的冷气还没有吹到他脖子，姜元青就一把转过来抱住我:“林秋，我好想你。”
等等，三个问题:我是鬼，他是人，他怎么能抱住我？他能看见我了？他想谁？
不过，第一重要的是，
“姜元青你变态啊！为什么要吃我的肉！”
姜元青紧紧的抱住我:“对不起！”
我赶忙推开他。
“别别别！人狗殊途，我们三观不合，亲近不得。”
姜元青内疚：“我知道你还在生气。对不起，我当时并不是要舍弃你去救她。我和她从小长大，我只是想着，也许还有别的办法，所以……”
“不用解释，我当时是真想杀她来着。”
“你说的是气话对不对？”
他抱过来，我抖了抖没挣开，只好说:“没什么对不起的。”
我听着他自顾自说话：
“你走后，我没有哪一天不自责难过。我天天想你，直到你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，我才意识到我有多么喜欢你，爱你。”
奇怪，他都说了爱我，我怎么一点也不像期待里那么感动呢？
难道是我对他的感情过期了吗？
不过，这么复杂的问题不是我能弄懂的。我对他今天能看到我很感兴趣。
“我一直在这里，你怎么今天才看见我？”要是能写出个人鬼交流的论文，老大应该会给我不少奖励。
“因为那天我回去后昏迷不醒，我爸回国看我，给我找了个老道士做法，我醒了之后，就看不见鬼了。”姜元青说话也比十年前温柔多了，每句话都看着我说，像是我能立时跑掉。
“哪儿的老道士？还挺有本事！”
“我不知道。我爸说他做完法就再也找不到了。”
“行了，你回去吧。我们人鬼殊途，和我待久了，对你不好。”我推他离开。
“我不怕。”抱紧。
“呃，那殡仪馆要关门了，你快回去。”我居然不知道他还是这样的黏糊糊性格。
果然，以前他是真不喜欢我。
“你跟我走！”他还是扯着我。
我倒不是因为不想和他走所以拒绝理解。而是：
“鬼哥说，可能是我和身体的关联没断干净，所以不能离开。”我指了指冷柜里的肉身。
他走过去抱起我的肉身就邀我走，我正目瞪口呆，房间门立刻被推开，两个白衣男子冲进来:“先生，请冷静！”
姜元青抱着我的尸体，当场社死。
12
不管姜元青愿意不愿意，他终于回去了。等他走后，我喊了声鬼哥。
鬼哥从柜子里飘出来:“情深义重，羡煞我也。”
我不置可否，只说：“鬼哥，你帮我带个信给我老板，让他得空来帮帮我。”
“想明白了？”
“嘿嘿，想明白了。”
“行，我立刻就去！”鬼哥兴致勃勃咻一下就消失不见。
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，我正高兴呢，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漫进冷库。我定下神魂，语气冰冷:“鬼贼，你可真是阴魂不散！”
“你就是那条狗！”鬼贼不是疑问，而是陈述。
“是我又如何，你还想怎样？！”同样是做鬼的，我可不怕他。
“是我疏忽。你当时不人不鬼，我就应该想到其中必有蹊跷。不过，不枉我蛰伏十年，姜元青那个傻子，竟然歪打正着留下了你这大补的肉身。”
“你想做什么！”
“吃你的肉啊！”鬼贼疯狂大笑，“你吃的药膏，有活死人肉白骨，再塑肉身的作用。你修出肉身，靠的就是那药效。如今药没了，但你的肉身还在，吃你一口肉，半步长生也不错！”
“你贪心太重，小心万劫不复。”我眯起眼睛准备随时出击。
“你若不贪心，怎么守在这里？不知道姜元青知道你以前是条狗，会不会嫌弃你。哈哈哈！”鬼贼精准踩点。
“谢谢你提醒。”我一口冷气喷过去。
“不用谢。”鬼贼扑向我的肉身，漏出尖牙。
我不知道他个鬼是怎样咬到我的肉身的，但事实就是，他吧唧一口，确实咬走了我手臂上一块肉！
“鬼贼！我与你不共戴天！”
我提起锁魂铃、僵尸盐、流光剑等一大堆从老板那得来的宝贝将他围住，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，鬼贼毫发无伤的从烟雾里走出:“这十年，我可是又得了不少秘法。待我吃光你的肉，再化出我自己金身，长生不老，我便能尽享这人间富贵了！”
鬼贼一步步得意又张狂的朝我的肉身走去，完全无视我的存在。
我已用光了存下的法器灵符，只能疯狂开骂，希望能惹他不高兴拖延片刻，挨到鬼哥带着我老板来救。
“真是狗，那么能叫！”鬼贼再次刀我，并且，他已经快要啃光我一只手臂了。
“老板，你再不来我就要被吃光了！”我仰天长哭！
就在我喊声落下的时候，一张灵符落在鬼贼身上，迅速燃起熊熊烈火。
“旺旺姐！我们来救你啦！”淼淼从角落的缝隙里漫出来！
“老板呢？”我急忙搜索。
“老板忙，但是他叫了邱伯来帮你！”淼淼扯着我躲到墙角。
冷库的门打开，一个道长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进来，手里托着一块已经半腐的祭祀牌位:“刘峰，害人终害己，快快停下！”
鬼贼从冷柜里飘出来，面目冷漠狰狞。
“你知道我的名字？”
“我还知道你先祖们的名字。他们都曾经有过执念，但只有你放不下。”邱伯面慈音善。
“呵！不如说他们都失败，只有我成功。”鬼贼扑向邱伯，杀气腾腾。
“你不打算为你们刘家的后人集点福吗？”邱伯托出牌位。我仔细看了一眼，半边残破的木块写着“太祖刘峰”几个字。所以我上次在地下通道里找到的带有鬼贼气息的木屑，便是来源于此。这个鬼贼坏事做尽居然有后人祭拜，讽刺！
“福气是自己挣的，谁也靠不上谁！”鬼贼疾如闪电，与邱伯缠打。
邱伯冷静，任鬼贼如何出招都稳如泰山:“你虽作恶多端，但服役百年后还有机会重入轮回。若执迷不悟……”一缕真火从指尖亮出，像一条小蛇爬上木牌，“便再无生机了。”
“我既然敢把心火放在里面，就不怕被人拿住威胁！”鬼贼似乎有恃无恐，更加疯狂的发起攻击。
可惜了。”邱伯结了个手印，那缕真火轰一下大烧起来，木牌先是像被浸在水里一样变得湿漉漉，然后水印消失，也轰一下燃烧起来。
鬼贼大惊失色:“不可能！这不可能！我明明给它用了‘万法不侵’符，我试过，万无一失的。”
“你可能不知道，那个万法不侵符是我画的。你修习的许多秘法，都是我创的。”邱伯看着木牌燃烧，鬼贼尖叫，直到两者都化为灰烬。
“哇哦，邱伯也太厉害了吧！”我感叹。
“邱伯可是咱老板的拜把子兄弟。”淼淼满脸崇拜。
“哇哦！”我也跟着冒出崇拜的泡泡。
“旺旺？”邱伯看向我。
“我在！”我迅速飘下去。
“你当年吃的那块药膏，是我熬长生药弄出来的半成品，吃了虽然不能长生，但里头用料不菲，你重塑肉身，也算机缘。”
“谢谢邱伯！这样的好药，如果能多做一些就更好了！”如果能批量生产，嘿嘿。
“呃，已经做不出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我大大的疑惑大大的心痛。。
“药方被你吃了呀！”
“啊？难道您自己不记得吗？那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随便放在别人家也不合适阿！”我内心尖叫！
“不要自责，我不怪你。这世间万物生长，都有其机缘，随缘才能得自在。”
我不说话，怪我也没有用，我当时可不知道那是什么。世间诸子，你们少了一条长生路，不要怪我……
不过，眼前重要的是:“邱伯，那您能帮我恢复自由吗？我被困在这里十年了。”
“这个容易。”邱伯随手一挥，我那冰柜里的残缺肉身就飞出来撞到我身上。
“邱伯，我带着它怎么有自由啊！”我赶紧飞出来，“邦”一声，冰柱子砸地上！
“哎呀，忘了告诉你了。你这肉身乃是依灵药修成，流光剑刺的不过是皮肉伤，让你的魂体暂时脱离而已。如果当时好好放一放，十天半个月你就好了。事实上，你不能离开这，是因为你肉身被冻僵了又没死透的缘故。”
呃……我白冻了这十年……刚刚那一砸，没砸坏吧……
“幸好这是肉身非凡，不然你就真冻死了。”
“可是我这手！”我指着没了的半只手。
“会长出来的！但你也不要再给别人吃了啊！你的肉吃了顶多就是滋阴补阳一点，不可以长生不老啊！”
“哦哦……”谁会想着把自己的肉给别人吃……
“啊，除了长出手，你想换个性别啊长相啊，都可以再长长看！”
“哇哦，那我试着长漂亮一点。”
“不做男生试试？”
“不了，谢谢。”
“行了，我给你贴个‘暖暖贴’，明天早上你就能动了。”
邱伯甩出一张符纸贴到冰柱脸上，妙啊，很快那冰柱颜色就不一样了，就连我这魂体都感觉暖洋洋的。
“淼淼，你真的不要跟着我走？”邱伯打开冷库门，打算离开，“烤鸭烤鱼都有哦！”
淼淼看了我一眼:“我舍不得旺旺姐……”
“咱们随时都可以回地府看她。”
我点点头同意。鬼生长着呢，我等你。
淼淼喵呜一声，跑了。
就这样，冷库就只剩下我一个鬼了。
天快亮的时候，鬼哥终于回来:“要走了？”
“嗯！”
“去哪儿有打算吗？”
“回家。”
“挺好。”
不过，回家之前，还有一件事。
末章
我终于赶在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到岗前恢复了行动，左摇右晃出了大门。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查监控的习惯，希望他们不要被吓到。我想去搭车，没钱。我想走回去，没力气。我只能待在殡仪馆旁边的小花坛里等姜元青过来。
今天是工作日，姜元青也许要中午才能来看我。
我撅着屁股扯草玩。
“林秋？”
“嗯？”
“你是人是鬼？”
“我是那条吃了你家药方的狗。”
“哦……你长得不一样了。”他有些害羞。
“我昨天晚上重新长的。”我得意的晃晃身子，我这可是参照着如今女顶流的脸长的。
“我们回家吧！”他朝我伸出手。
“当年你先祖救我一命，我如今也救过你与柳一柔，算是前尘已了。”我微笑，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姜元青有点不知所措。
“我要去找那个护着我成长，总是救我于危难中的人去了。”我想到我那让我读书，教我法术，出差还不忘给我留法宝，自己忙就委托至交来帮我的老板，傻笑。
“你不爱我了吗？”
“我可能从来没有爱过你。”我挥挥手。
我只是笨拙的想要去模仿人类去爱。如果他当初回应我，我也许就会深陷其中。但，他拒绝了。而正是这失去，让我意识到，爱的真意。
“对不起。”姜元青眼角湿润。
“没关系。”
大家，我要去找老板去了。人间很热闹，我希望下次来，能带老板一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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